后记(亲情向友情向)(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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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听一个年轻内侍在整理昔日太子寝殿时,于一张紫檀木雕花拔步床的深处,拖出一个尺余见方的樟木小椟。此椟形制古朴,四角包着磨得锃亮的黄铜,小巧的铜锁已见绿锈,表面被摩挲得油光水滑,透着一股子经年累月的温润。“禄公公,您瞧!这床榻底下藏得好深,沉甸甸的,还锁着呢!”小内侍好奇地捧上。
小禄子一见那木椟,脸色骤然一变,竟显出几分慌乱,下意识地伸手欲接又缩回,嗫嚅着对澈儿道:“陛…陛下…此乃奴才…奴才早年糊涂…胡乱收拢的一些…一些不堪入目的零碎旧物…实在污秽…恐污了圣目…”他搓着手,额角渗出细密汗珠,眼神躲闪。
澈儿见他如此情状,心中疑窦顿生,反而更添好奇。他命人取来精巧的铜钥。小禄子面色灰白,双手微颤,在皇帝注视下,极不情愿地将钥匙插入锁孔。铜锁发出一声沉闷的“咔哒”声,锁簧弹开。
椟盖开启的瞬间,并无珠玉光华,却有一股奇异的气息扑面而来——那是陈年纸张特有的微酸、干涸墨汁的苦冽、樟脑的辛凉,还夹杂着一丝早已淡去却依稀可辨的、属于糕点的甜腻馨香。椟内之物,杂然陈列:几支笔锋早已秃败不堪、笔杆被小手磨得光滑如玉的旧羊毫;一只竹篾为骨、桑皮纸为翼的纸鸢,只是翅膀已破了大洞,上面墨绘的鹰隼图案也洇染模糊;半块早已干硬龟裂、边缘发黑,但仍能看出是海棠花形的点心残骸;几颗被摩挲得浑圆温润、色彩斑斓的雨花石;一叠用丝线小心捆扎的枯黄梧桐叶,每片叶脉清晰的叶面上,都用稚嫩笨拙的笔迹写着诸如“澈习字”、“澈画”、“澈批阅:准奏”等字样,甚至还有几幅歪歪扭扭、墨团点点的涂鸦小人……
澈儿怔住了。他缓缓蹲下身,修长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轻柔,拂过这些早已湮没在记忆长河中的小物件。指尖触到那秃笔光滑的笔杆,仿佛瞬间穿越回开蒙之初,手腕酸涩仍咬牙临帖的午后;那破损的纸鸢,勾起某个被太傅责罚后,偷偷拉着小禄子在假山后试飞的春日,风筝挂在松枝上,两人急得跳脚;那半块海棠酥,分明是某次赌气不食,悄悄塞给身边那个同样饥肠辘辘的小内侍的“分享”;那树叶上的“批阅”,是模仿父皇和太傅,煞有介事地处理“树叶奏章”的童稚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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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才…奴才万死!”小禄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哽咽,带着浓重的鼻音,“这些东西…实在粗鄙不堪…有辱圣听…只是…只是当年看着小主子…看着陛下您用过的、写过的、玩过的…甚至…吃剩的…奴才…奴才就觉得…不能扔…扔了…就好像把那些日子也扔了…”他语无伦次,深深叩首,不敢抬头,肩头微微耸动。
一股温热的酸涩猝然涌上澈儿喉间,眼眶微微发热。这些被他视为无用的、早已遗忘在成长路途上的“垃圾”,竟被这个自潜邸便跟随他、陪伴他长大的内侍,如此珍而重之地收藏着,如同守护着稀世珍宝。这小小的樟木椟,哪里是盛放杂物?分明是盛满了一个卑微仆役对主上最朴素无华的忠诚与眷恋,盛满了那些被帝王威仪与沉重政务所覆盖的、最纯粹无邪的童真岁月。每一件旧物,都是一个凝固的光阴片段,无声诉说着主仆间超越身份的深厚情谊。
澈儿伸出手,轻轻扶起跪伏在地、身躯微颤的小禄子。他拿起一片枯黄的梧桐叶,上面歪歪扭扭的“澈书”二字,在从窗棂透进的初夏阳光里,显得如此笨拙又无比珍贵。“禄伴,”他用了那个久违的、潜邸时的旧称,声音温和而低沉,“何罪之有?此椟所藏,皆是朕‘江山初肇’时的‘墨宝丹青’、‘文治武功’之滥觞,价值连城,更胜金玉。”他拍了拍小禄子不再年轻的肩膀,“替朕好好收着。这匣‘光阴凝痕’,便是朕内库之中,最为贵重的一件‘镇库之宝’。”
小禄子抬起头,浑浊的老眼中泪光闪烁,嘴唇翕动,最终只是用力地、深深地点了点头,将那小小的樟木椟紧紧抱在怀中,仿佛抱住了流逝的岁月本身。樟木的清香在空旷的旧殿中静静弥漫,那些蒙尘的旧物,在故主的凝视下,仿佛被重新注入了生命的光彩。阳光穿过高高的窗棂,洒在樟木椟上,也洒在君臣二人身上,勾勒出一幅名为“不离不弃”的厚重图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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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九:泥丸鏖兵,赤子忘机
禁苑深处,疏影湖畔,春水初涨,倒映着岸边的垂柳繁花,如铺开一匹流动的碧色锦缎。湖畔临水的“观澜亭”内,石枰之上,黑白二子如星罗棋布,杀伐之气隐现。太傅殷照临手捻一枚墨玉棋子,长眉微锁,凝神推演,长须在微风中轻轻拂动。对面,亲王东方宸气定神闲,手捧一盏新贡的明前龙井,氤氲的茶气模糊了他深邃的眼眸,唯有指尖在枰边轻叩的节奏,泄露着几分胸有成竹。
棋局正胶着,忽被一阵清脆稚嫩的呐喊与毫无顾忌的咯咯大笑打破:“皇兄看招!泥弹来也!哈哈,没打着!” “休逃!朕的‘御林军’在此!速速投降!”
亭中二位老者同时抬首,循声望向湖畔的海棠林。只见落英缤纷的粉白花雨下,承平帝澈儿竟已褪去了庄重的明黄常服,只着一身素白中衣,锦带束腰,正与东方宸家年方七岁的小世子弘儿“激战正酣”。战场显然是雨后初晴的泥泞草地。
澈儿以一段柔韧的柳枝为“尚方宝剑”,弯腰团起湿泥为弹,身形矫健如游龙,在林间花树下腾挪闪避,衣袂翻飞,素白的衣摆已溅满斑驳泥点。小世子弘儿则顶着一片硕大碧绿的荷叶为“护国神盾”,小脸兴奋得通红如熟透的苹果,小手奋力地团着湿泥,朝着他心目中至高无上的“皇兄”奋力投掷。泥丸呼啸,或砸在树干上绽开泥花,或落入草地悄无声息,十投九不中,却丝毫不减其兴。澈儿故意卖个破绽,动作稍缓,一枚泥弹“噗”地正中肩头,泥点飞溅。他夸张地一个趔趄,捂住肩头,眉峰紧蹙:“哎呀!朕中弹了!爱卿好手段!”
弘儿见状,顿时拍着荷叶小盾,雀跃欢呼:“打中啦!皇兄败啦!弘儿赢啦!”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非也非也!”澈儿朗声大笑,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一个轻巧的“鹞子翻身”闪到一株粗壮的海棠树后,“此乃诱敌深入之计!御林军,随朕出击!”他弯腰迅速团起更大一坨湿泥,作势欲抛。弘儿尖叫一声,顶着荷叶“仓皇逃窜”,小小的身影在花树间穿梭,澈儿则“穷追不舍”,两人绕着落英缤纷的海棠树追逐嬉闹起来。清亮的笑声与稚气的喊杀声在林间回荡,惊起几只正在啄食落花的翠鸟,扑棱棱飞向晴空。
亭中,殷师捻须的手停在半空,东方宸端着茶盏忘了啜饮。两位历经沧桑、见惯风云的老者,看着那在泥泞落花中毫无帝王威仪、忘情嬉戏的年轻君主,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瞬间的惊愕,有一闪而过的“不成体统”的念头,但最终,都被一种更深沉、近乎宠溺的欣慰所取代。那尘封已久的、属于少年人的纯粹欢乐与无羁童真,仿佛被这春日的暖阳与孩童的笑语唤醒,在这象征着权力核心的禁苑深处,不合时宜却又生机勃勃地绽放开来。
“咳,”东方宸放下茶盏,素来冷峻的唇角难以抑制地向上弯起一个细微的弧度,“陛下这‘泥丸兵法’,不拘一格,倒颇有太祖当年草莽起兵时的豪迈气象。”
殷师亦摇头失笑,眼中却漾满慈和的光芒:“无怪乎弘儿每每入宫,必要缠着寻他‘皇兄’玩耍。能令稚子忘忧,赤子同乐,亦是帝王仁心天性流露。社稷之福。只是……”他话未说完,只听海棠林边传来弘儿一声得意的尖叫,紧接着是澈儿一声佯装的痛呼。原来小世子趁“皇兄”不备,将一大团湿泥精准地糊在了澈儿素白中衣的后背上,留下一个清晰的小手印!弘儿叉着腰,顶着荷叶,笑得见牙不见眼。澈儿则“恼羞成怒”,作势张牙舞爪要去捉他,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又笑闹着追逐跑远,融入花影深处。
亭中复归安静,唯有棋子落枰的清脆声响,以及远处隐隐传来的、无忧无虑的笑闹声。黑白间的杀伐依旧,然方才那幕充满泥土气息与童真欢笑的插曲,如同投入平静湖心的石子,漾开的涟漪在两位老者心头久久未平。东方宸落下一枚白子,忽然道:“太傅,此局,怕是要和了。”
殷师目光从花林边收回,落在纵横十九道的棋盘上,又仿佛穿透棋局,看到了更深远的东西。他捋了捋银白的胡须,含笑颔首:“和局甚好。能见陛下暂卸九重冠冕,复得赤子忘机之乐,远胜纹枰上一城一池之得失。” 湖光潋滟,倒映着蓝天白云与岸边摇曳的花树,也倒映着亭中老者会心的微笑。那泥泞中的追逐,落英下的欢笑,为这庄严的禁苑,镀上了一层名为“天伦”的、金子般纯净而厚重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