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舌箭诛心(再骂晕车哥)(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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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春宫正殿内,金兽吐香。魏嬿婉一身水碧色云锦织就的旗装,色泽清雅如初春湖水,衬得身姿愈发纤袅,宛若一株临风的玉兰。她莲步轻移,裙裾微漾无声,行至殿心深深福下,螓首低垂,露出一段凝脂般的颈项:“嫔妾魏嬿婉,恭请皇后娘娘金安。”
琅嬅目光温煦,落在她身上,缓声道:“起来吧,赐座。”待魏嬿婉谢恩,侧身于绣墩上浅浅坐了,琅嬅方轻叹一声,凤眸含悯:“令贵人,昨日养心殿之事,本宫已然尽知。如贵人乌拉那拉氏,失德败行,竟至攀诬构陷于你,实乃宫闱之羞,亦令本宫心甚不安。委屈你了。”
魏嬿婉闻言,眼圈泛红,忙又盈盈起身,青丝间珠钗微颤,罗袖轻敛,深深垂首,语带哽咽:“皇上明察秋毫,洞烛幽微,为嫔妾主持公道,嫔妾已是感念天恩浩荡,铭感五内,何敢言‘委屈’二字?只恨…人心叵测,竟教嫔妾无端蒙此飞来之祸…”
“快坐下说话。”琅嬅语气愈发温和,带着抚慰之意,“你素来性情柔嘉,持身端谨,本宫与皇上皆是深知的。此番无端受此构陷,岂能不赏?一则为你压惊,二则,亦是正一正这宫闱的风气!”说罢,她臻首微侧,眸光轻递。
素练会意,领着两名小太监,手捧数个填漆描金托盘鱼贯而入。琅嬅纤指轻点,一一道:“这方宋代汝窑天青釉三足水仙盆,釉色温润如玉,澄澈如雨后初霁之天光,置于案头,可清心养性。这一套青花矾红描金海兽纹茶具,胎骨细腻若脂,画工精绝入微,乃前朝旧物,赏你闲暇烹茶,静品光阴。再有这象牙编织嵌象牙雕柳燕图团扇一柄,金翠流光,夏日持之,风生香动,雅致天成。另赐赤金錾花嵌东珠耳珰一对,光华内蕴。再赐上用松花江贡米十斛,各色时新宫花两匣,添妆增色。”
琅嬅每说一样,素练便将那托盘略略前倾,殿内诸人目光所及,件件皆是稀世奇珍,流光溢彩,华美中透着清贵,恩宠之意不言自明。
魏嬿婉立时离座跪倒,深深叩首:“嫔妾叩谢皇后娘娘厚恩!愿娘娘凤体康和,福泽绵长,恩泽六宫!”
“起来吧。”琅嬅抬手虚扶,目光缓缓扫过下首一众屏息凝神的妃嫔,声音转肃:“今日本宫厚赏令贵人,非独为昨日之冤屈,更是要尔等谨记:深宫之内,立身之本,首在‘安分守己’四字!柔顺贞静,谨言慎行,方是长久之道!观那乌拉那拉氏,昔日位列妃主,何等煊赫?只因心术不正,妄听妄传,私交近侍,窥探天心,更兼失德攀诬,冥顽不化,终致身败名裂,自取其咎!此等覆辙,尔等当时时警醒,深以为戒!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安守本分,方得始终。”
苏绿筠紧攥着手中一方素绢帕子,指节微微泛白。她抬眼偷觑上首的琅嬅,又飞快垂下眼帘,语带迟疑与不忍:“娴妃……”她猛地一顿,自知失言,脸上掠过一丝慌乱,忙改口道,“如贵人……如贵人平日行事,确是争强好胜些,许也未必存心如何,不过是性子使然,一时糊涂也未可知……”她话语断续,透着息事宁人的圆融,帕子攥得愈紧。
话音未落,斜坐的白蕊姬便轻嗤一声,手中那柄黑绸绣花蝶竹柄团扇摇得急了些,曼声道:“纯妃姐姐此言差矣!性子争强好胜?这宫里谁还没点子好胜心?可好胜再盛,也不是攀诬构陷、妄图拖人垫背的由头!若非皇上圣明烛照,洞若观火,如今跪在养心殿受罚的,怕便是无辜受冤的令妹妹了!依臣妾看,这哪里是糊涂,分明是心肠坏了,见不得旁人好!”
陆沐萍立时搁下茶盏,轻声道:“玫嫔姐姐说得极是!臣妾愚见,如贵人此番行径,岂是一句‘性子使然’便可轻轻揭过?那构陷之词,字字句句皆直指要害,分明是要置令贵人于万劫不复之地。纯妃姐姐素来心慈,可这宫里头,对这等蛇蝎心肠若还讲什么‘糊涂’、‘性子’,岂非助长歪风邪气?皇后娘娘赏罚分明,正是肃清宫闱的大善之举。”
一直沉默的海兰此时方轻叹一声:“纯妃姐姐顾念旧情,心存仁厚。玫嫔与庆贵人嫉恶如仇,维护宫规。都是好的。如贵人她……终究是可惜了。昔日何等才情品貌?唉,一步行差踏错,执念太深,迷了心窍。此番静心思过,若能洗心革面,于她,于这后宫安宁,或许……亦未始不是一桩幸事。”
晨省礼毕,日头攀上宫墙檐角,蒸腾起微微热浪。行走其间,罗袜绣鞋踏过,仿佛也沾染了三分暑意。
魏嬿婉扶掖春婵,款步出长春宫门,仪态雍容。身后王蟾、澜翠捧持新赐珍玩米粮,一行逶迤,向永寿宫行去。她面上犹含感戴柔顺之色,眼底深处,却渊渟岳峙,波澜不惊。
迤行至曲径幽深,一丛繁茂的紫藤花架旁,但见一人垂手恭立道左。日影透叠叠花穗,筛金碎玉,落于其身,正是凌云彻。
魏嬿婉莲步微滞。
凌云彻见其行近,趋前一步,躬身抱拳,声沉而朗:“奴才凌云彻,叩请令贵人金安。”
魏嬿婉眉头不可察地一蹙,旋即唇边浮起一丝得体的浅莞:“凌侍卫免礼。可是有事禀陈?”
“奴才……”凌云彻抬首,目光复杂地掠过魏嬿婉面庞,复又疾垂,“……确有心事郁结,斗胆……乞阶前片语,不知令贵人……可愿赐奴才片刻?”
魏嬿婉眸光流转,扫过四周。此处花架浓密,较为僻静,但仍非密谈之所。略一沉吟,唇边笑意未减:“既如此,随我往那边水榭小坐罢。”
“嗻。”凌云彻恭应。
榭内清凉,水气氤氲,荷香暗度。魏嬿婉并未就座,只斜倚雕栏,眸光投向池中几尾悠游赤鲤,淡淡道:“凌侍卫有何事,但讲无妨。”
凌云彻却未即言,凝望着魏嬿婉那娴静柔婉的侧影,胸膛起伏如惊涛暗涌。良久,方哑声迸出,字字沉痛灼人:
“嬿婉……令贵人!”他终究改了口,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失望与悲怆,“你……你的心,何时变得这般冷硬恶毒?!”
魏嬿婉身形未动,唯纤指于滑润栏上轻轻划过。
“娴妃娘娘,她于你,于我,皆有再造之恩啊!当年你在花房,受尽那起子小人磋磨,寒冬腊月双手冻裂,是谁暗中托人,为你调任?这份雪中送炭的恩情,你竟全然抛诸脑后了吗?!”
他复逼一步,声压得更低:“她如今身陷囹圄,封号被夺,幽禁冷宫,身边最忠心的李玉……更是被生生勒死!你敢指天发誓,这其中就无你半分推波助澜?!那‘适时’递上的供状,那环环相扣的‘巧合’……嬿婉!你看着我!告诉我!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在背后设局,构陷于她,要置她于死地?!”
水榭内死寂,唯风过荷叶簌簌,鱼尾偶拨清漪。魏嬿婉终缓缓转回身来,“凌侍卫,你如今是御前行走的人,‘谨言慎行’四字分量,当深省于心。构陷妃主?这是夷族灭门之罪,岂容你信口雌黄?”
“信口雌黄?”凌云彻目眦欲裂,悲愤难抑,“我只问你良心!看着她高楼倾塌,看着她身边忠仆因构陷之词血肉横飞……你午夜梦回,可有一丝不安?!当年那个在花房角落,还会为几株冻蔫的素心兰垂泪的魏嬿婉,究竟……去了何处?!”
“放肆!”魏嬿婉的声音陡然转厉,“凌云彻!我念在旧日相识,容你在此狂悖多言,已是格外宽宥!休要再提什么‘当年’!我早说过,是她先害我!如今也不过是她命数如此,咎由自取,与我何干?你若有真凭实据,何不立赴养心殿首告?若没有……”
她亦逼前一步,美目含霜:“便谨守你侍卫本分,管好你项上头颅!莫要……自蹈死地!”
说罢,忽展颜而笑:“呵……六宫上下,人人皆知,娴妃其人,性本矫揉,既争且夺,偏要扮作那人淡如菊之态,处处比肩中宫。你凌云彻,却处处回护于她。曾经,我真是不解……”
她眼波斜睨,绕他徐徐踱步:“如今李玉一死,魂幡未冷,我却终于明白了。世人只道女子狐媚惑主,巧言令色,殊不知,真正精于此道者,恰是尔等须眉浊物!”
“男子惯会道貌岸然,假借女子为衬,方显其自身宏阔堂皇。动辄指斥女子‘狐媚狡猾’,做了尔等‘君子’清名的垫脚石、照妖镜。实则,男子心机之诡谲深沉,何啻百倍!”
“此世道,权柄财帛,尽操于男子之手,享的是通天彻地的优渥!女子欲借男子之力,难于登天!而男子欲用女子,却易如反掌!为何?盖因在男子眼中,女子本非人,不过一件件可量、可用、可弃之的‘物什’罢了!”
她复冷笑一声,语锋愈利:“你口中声声‘情义’、‘公道’、‘恩义’,究其根本,不过为自己怯懦、掩饰、推诿寻个冠冕堂皇的幌子!——凌侍卫,你今日在此作此激愤之态,果真是为乌拉那拉氏鸣冤?”
“实不过是攀附的藤萝,骤然失了依傍!乌拉那拉氏这棵大树一倾,你那尸位素餐的青云捷径便乍然断绝!所以,你在嗔恨!在怨毒!怨我魏嬿婉,竟断了你苦心孤诣才攀上的、那登天的云梯!”
“我今日便告诉你,同为攀爬,然则你我何异——你下贱,犹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