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女帝思长远,谋局稳朝纲(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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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沁妜微微颔首,眉宇间透着沉静与坚定,轻声接道:“这正是我今日所要言明的第二件大事——科举改制。”
她缓缓自袖中抽出一份墨迹未干的奏草案,动作从容地将其摊开于紫檀木案几之上,纸面平整如镜,字迹清峻有力,似刀刻斧凿般透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如今的科考制度,重经义而轻实务,考的是谁背得熟《礼记》《春秋》,谁写得出辞藻华丽的八股文章。可寒门女子家中贫苦,连书都买不起,何谈通读典籍?她们终日劳作,哪有闲暇整夜诵经?反观世家闺秀,自幼延请名师,锦衣玉食,自然能将经书倒背如流。这般选才,哪里是在选拔贤能?分明是在遴选富贵人家的女儿罢了。”
百里爵接过那份奏草案,目光一寸寸扫过纸上密密麻麻的条陈,神情渐渐凝重起来,低声问道:“那您打算如何改法?总不能废了经义,全凭一张嘴说事吧?”
“当然不是。”玉沁妜唇角微扬,眸光如星火乍现,“我要加试策问——直接出题,考治国之能。比如,给一道‘黄河决堤,该如何疏浚河道、安置灾民’的难题;或是一州赋税失衡,民生困顿,该如何重新调配税负、振兴农桑。题目就摆在眼前,让考生当场作答。不看家世,不比文采,只看谁能提出切实可行的对策。谁有真才实学,谁就能进入殿试,由陛下亲自主考。”
凌霄闻言,眼中骤然一亮,仿佛暗夜中忽见火炬燃起,不禁抚掌赞叹:“妙极!此策一出,那些埋没乡野的农家女,懂水利、知沟渠者,便有机会脱颖而出;那些出身商贾之家、精通算账理财的女子,也不再因‘身份低微’而被拒之门外。这才是真正的唯才是举!”
“不仅如此。”玉沁妜声音渐沉,却愈发铿锵有力,“我还计划在全国各郡县设立‘郡县学堂’,专收年满十五岁以上、家境贫寒却志向高远的女子。朝廷负担其食宿费用,聘请良师教授律法、算学、农政、地理乃至兵略之术。三年修业期满,通过考核者,可直接录入吏部名册,候补实职官位,无需再经层层推举。”
百里爵听罢,眉头微蹙,沉吟良久方才开口:“此策固然是利国利民之举,可……若阅卷仍由旧派主考官把持,他们心中自有门户之见,即便考生才华横溢,怕也难逃打压。更何况,世家子弟素来交游广阔,门生故旧遍布朝野,评卷之时难免偏袒私亲,如此一来,改革岂非形同虚设?”
“正因如此,我才设下一道铁律。”玉沁妜提笔蘸墨,在草案空白处疾书数语,笔锋凌厉如剑,“所有试卷,一律密封姓名、籍贯、师承,再由专人用朱笔誊抄一遍,送至考官手中。原卷封存,誊本评阅——谁也无法辨认字迹,更无从知晓作者出身。纵使天机楼神通广大,查一个人的背景尚需多方探察,何况这些匿名答卷?任你权势滔天,也休想从中舞弊半分!”
凌霄听得热血翻涌,猛然一拍案几,声音震得烛火微颤:“好一个匿名誊录制!这一招狠辣精准,直击积弊要害,堪称釜底抽薪!从此以后,再无人能靠关系上位,唯有真本事者,方能登堂入室!”
“还有最后一条。”玉沁妜缓缓起身,步履沉稳地走向窗前,抬手推开半扇雕花木窗。夜风涌入,吹动她素色广袖,发丝轻扬,身影挺拔如松。她望着宫墙之外那片深邃的夜空,语气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凡通过殿试者,无论出身贵贱、门第高低,一律授予实职要位,不得再以‘女子不宜掌权’为由,将其贬为文书、记事等虚衔。我要让她们真正走进六部衙门,执掌一方政务,治理一方百姓。”
百里爵凝视着她的背影,忽然低笑一声,笑意中带着几分敬意与感慨:“您这是在下一盘大棋啊……不仅要打破旧制,还要亲手栽培一批与您一般果决、坚韧、铁腕治政的女官队伍,将来遍布朝野,撑起这片江山。”
玉沁妜没有回头,只是轻轻抬起手,指尖拂过窗棂上一道岁月留下的刻痕,声音如风过山林,清远而坚定:“我要的从来不是一群唯命是从的臣子,不是只会低头奉承的奴婢。我要的是十年之后,这座朝堂之上,站满了能扛事、敢担责、心怀苍生的女儿英杰。她们不必依附父兄,不必仰仗夫婿,也能凭借自身才干,执印持节,镇守四方。到那时,天下人方知——女子之志,不在闺阁,而在庙堂;女子之力,不止于柔情,更在于经纬乾坤!”
夜风自殿外悄然涌入,带着几分深秋的凉意,轻轻拂动她的广袖长裙,衣袂微扬,如云似雾。远处宫墙蜿蜒,一盏盏宫灯次第亮起,连成一道蜿蜒的光河,倒映在墨蓝天幕之下,与漫天星斗交相辉映,仿佛天地之间皆被这静谧而肃穆的光辉笼罩。
凌霄斜倚在朱红廊柱之侧,身影半隐于暗处,眉宇间透着冷峻与沉稳。腰间悬挂的七个香囊随风轻晃,丝绦飘摇,散发出淡淡的药草清香,在寂静中划出细微的节奏。他低声道:“可这样一来,阻力不会小。那些靠着裙带关系上位的老臣,根基盘根错节,一旦触及他们的利益,必定群起而攻之,朝堂之上怕是要掀起滔天波澜。”
“让他们跳。”玉沁妜缓缓转身,目光如寒潭映月,清冷却锐利。她立于阶前,身姿挺拔如松,语声不高,却字字铿锵,“改革从来不是请客吃饭,更不是温言软语就能换来的太平盛世。分步走——先查账,再削权,后开科。步步为营,环环相扣。每一步都留足时间,给他们看清楚局势的机会。愿意顺势而退的,朝廷自会保全其体面与尊严;若有人死攥权力不放,执迷不悟……”她纤细的指尖轻轻叩击在紫檀木案上,发出几不可闻的轻响,如同棋子落盘,“那就让他们成为新政奠基时,那必不可少的祭品。”
百里爵垂眸凝视着手中的草案,纸页泛黄,墨迹未干,仿佛承载着整个王朝未来的重量。他忽而抬眼,声音低沉却直指要害:“殿下,若有人借女子入仕之事发难,说您此举违背祖制、动摇国本,甚至煽动礼部老臣联名上奏,该如何应对?”
“祖制?”玉沁妜冷笑一声,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眼中却无半分笑意,“我父皇驾崩之际,祖制没能救他一命;北境饥民易子而食之时,祖制也没能开仓放粮。如今倒有人拿它来压我?真是可笑至极。”
她说罢,缓步走向御案,指尖抚过那份《科举改制草案》,纸面粗糙,却写满了破旧立新的勇气。她取来一支朱笔,笔尖悬于纸上,殷红如血,却迟迟未落。
“明日早朝,我会亲自宣布彻查边饷账目。”她语气平静,却蕴藏着雷霆万钧之势,“等第一份贪腐奏报送抵御前,便顺势推出《削藩策》与科举新规。你们……准备好了吗?”
凌霄缓缓直起身,衣袍猎猎,目光如刀锋般扫过殿内烛影。“天机楼已布下暗线三百余处,各地节度使贪赃枉法、克扣军饷、私贩盐铁的证据,早已整理成册,只待一声令下,便可呈于金殿之上,震动朝野。”
百里爵默默将草案重新铺展于案头,提笔蘸墨,狼毫轻润,墨香氤氲。他沉声道:“《削藩策》初稿,今夜必能完成。条陈十策,层层递进,既合律法,又避锋芒,足以经得起御史台反复诘问。”
玉沁妜静静望着二人,良久未语。殿内烛火微微摇曳,光影浮动,映得三人的身影投在雕花墙壁之上,交错重叠,宛如棋局之中黑白对弈,步步惊心。
她最终轻轻将朱笔搁回笔架,未曾批红。
“那就再等等。”她轻声道,嗓音如月下溪流,清澈却坚定,“不必急于一时。等第一份贪腐奏报真正送到眼前,再动手也不迟。我们要的不只是雷霆手段,更是万众归心的时机。”
烛影深处,百里爵缓缓搁下狼毫笔,笔尖仍悬着一滴浓墨,欲坠未坠,仿佛时间也在这一刻屏息凝滞,等待那一滴墨落下,便揭开一场席卷天下的风暴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