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七里洋场暗影(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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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女生林晚和同学报名年代戏《七里洋场》群演,意外发现剧组白酒竟是父亲珍藏的绝版熊猫牌乙级大曲。
>拍摄中,饰演舞女的群演突然失踪,只留下一本写满神秘符号的日记。
>随着调查深入,她们发现剧组核心成员竟与二十年前黄河路一桩悬案有关。
>而她们四人的长相,与当年案件中的受害者惊人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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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路在1993年的喧嚣里烫得惊人。长仅668米的街道,挤着八九十家饭店,油烟、人声、还有那股子绷在骨子里的“上档次”劲儿,搅合成一团滚沸的浓汤。霓虹招牌在湿热的晚风里晕开一片片迷离的光斑,映着往来食客身上笔挺却浸着汗渍的西装,正是金宇澄笔下“全身笔挺,骨子里疏慢”的上海味道。
高三(七)班的林晚挤在“苔圣园”油腻的玻璃窗前,目光却黏在对面电线杆一张簇新的海报上。几个同学叽叽喳喳的声音在她耳边模糊成背景。
“看!真有剧组招人!”同桌陈露兴奋地用胳膊肘捅她,力道大得让她一个趔趄。海报上,浓墨重彩的繁体字张扬地印着:“《七里洋场》剧组,诚征学生群演,重现申城风华!报名地址:黄河路72弄3号后门,即日起,额满即止。”下面一行小字像句暧昧的注脚:“近距离接触光影世界,体验不一样的人生!”
“露露,小敏,赵楠!放学就去!”林晚心脏怦怦跳,指着海报,声音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微颤。那海报角落,一个穿着旧式旗袍的模糊女子侧影,背景是浮动的暗黄光影,莫名透着一股王家卫镜头下的疏离感。
放学铃一响,四个女孩书包都没理利索就冲出了教室。夏末傍晚的燥热黏在皮肤上,她们循着地址钻进黄河路后巷迷宫般的石库门弄堂。72弄3号的后门藏在堆积的旧木箱和褪色的晾衣架后面,门楣低矮,漆皮剥落。一个穿着皱巴巴灰色T恤、头发油腻打绺的年轻男人斜倚在门框上,指间夹着快要烧到过滤嘴的烟,眼神像扫描仪一样在她们身上来回溜。
“报群演的?”男人吐出一口烟,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本地腔调。
“对!我们四个!”陈露抢着回答,声音脆亮。
男人没多话,下巴朝黑洞洞的门里一努:“进去填表,副导演在里面挑人。”
门内是间废弃的灶披间,灯泡蒙着厚厚的灰,光线昏黄如豆。空气里弥漫着灰尘、霉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劣质香水味。几张破课桌拼在一起,后面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短发,颧骨很高,嘴唇涂得鲜红,像刚吃过生肉。她自称王副导,面前摊着几张打印粗糙的报名表。
“姓名,年龄,学校,身高体重,联系方式,写清楚。”王副导眼皮都没抬,指尖鲜红的蔻丹不耐烦地敲着桌面,“有表演经验么?没有?无所谓,背景板而已,会站会走就行。”
林晚伏在冰冷的桌面上填写表格,目光却被墙角一个打开的旧木箱吸引。箱子里胡乱堆着些花花绿绿的旧旗袍、长衫。箱盖内侧,用白漆潦草地喷着一个模糊的熊猫图案,线条粗犷。她心头一跳,这图案……似乎在哪里见过?记忆碎片还没拼凑起来,王副导冷硬的声音已经砸过来:“填好了?手机号留了就行,等通知。别老杵这儿!”
她们几乎是被人赶出来的。后巷昏暗,只有远处主街的霓虹余光渗进来一点。陈露拍着胸口,夸张地喘气:“吓死我了,那王副导眼神像刀子!”张小敏则有些兴奋:“你说我们会被选上吗?说不定能看见大明星!”赵楠推了推眼镜,没说话,眉头微微皱着。
三天后,林晚的手机在数学课上震动起来。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短信内容简洁得近乎冷酷:“林晚同学:《七里洋场》剧组。明日(周六)下午两点,黄河路72弄3号后门报到。带水,穿深色无图案内衣。迟到取消资格。”
她攥紧手机,掌心微微出汗。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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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弄3号的后门比上次更显破败。周六下午,空气闷得能拧出水。林晚和三个同学按照短信指示来到门口,发现那里已聚集了十几个同龄人,脸上混杂着兴奋和不安。还是那个油腻头发的男人,这次他叼着烟,手里捏着一份皱巴巴的名单,声音粗嘎地喊着名字。
“林晚、陈露、张小敏、赵楠……这边!”男人瞥了她们一眼,眼神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幽深,“我叫阿坤,场务。进去换衣服,手脚麻利点!”
穿过那道低矮的门,里面不再是上次的灶披间,而是通往一个更大的、废弃仓库般的空间。高高的顶棚挂着蛛网,几盏大功率白炽灯发出刺眼的光,将仓库中央临时搭建的场景照得纤毫毕现——那是用廉价夹板和劣质金漆勉强拼凑出的“旧上海高级舞厅”一角。几个穿着汗衫、满身刺青的壮汉正骂骂咧咧地搬动着沉重的木质酒箱,汗珠顺着他们鼓胀的肌肉往下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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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落里用几块脏兮兮的布帘隔出了临时的“更衣区”。一个满脸不耐烦、叼着牙签的中年女人把几件散发着樟脑丸和淡淡霉味的旧式学生装塞到她们手里:“快换!磨蹭什么!穿好出来化妆!”
衣服是粗糙的阴丹士林布,浆洗得发硬,摩擦着皮肤很不舒服。林晚快速换好,撩开帘子走出来。化妆区更简陋,只有一张油腻的折叠桌,上面散乱地放着些劣质粉饼和口红。化妆师是个瘦削的年轻男人,眼窝深陷,动作飞快而粗暴,用泛白的粉扑在林晚脸上胡乱拍打,又用一支快秃了的眉笔草草描了描她的眉毛。
“好了!下一个!”他推了林晚一把,力道不小。
林晚踉跄着站到被灯光烤得滚烫的“舞厅”场景边缘,心脏还在因为刚才那一下推搡而怦怦直跳。她抬眼打量四周。刺眼的白炽灯光下,空气中飘浮着细小的尘埃。几个穿着暴露亮片旗袍、浓妆艳抹的“舞女”懒洋洋地倚在道具吧台边,其中一个身材高挑、眉眼带着几分野性的女孩尤其惹眼,眼神大胆地扫视着忙碌的工作人员,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挑衅笑意。林晚记得她叫柳青青,是隔壁职高的,学校里传闻很多。
这时,一阵激烈的争吵声像冷水泼进油锅,猛地炸开。
“老子的酒呢?!昨天还他妈在这儿的!那箱‘熊猫’!见鬼了?!”一个穿着沾满油渍马甲、导演模样、头发乱得像鸟窝的男人(后来知道他就是周导)正对着阿坤咆哮,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他手里挥舞着一张纸,唾沫星子几乎喷到阿坤脸上。
阿坤脸色发白,眼神却阴沉沉的,声音压得很低:“周导,消消气……真没人动!就那几箱道具酒,谁拿它干嘛……”
“放屁!那是真货!老子的珍藏!跟道具能一样吗?熊猫乙级大曲!上海烟糖厂的老底子!现在他妈的上哪儿找去!”周导的声音因为愤怒和某种说不清的焦灼而扭曲,眼球布满血丝。
熊猫乙级大曲?林晚的心猛地一沉。这名字像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破了她记忆的薄膜。她终于想起为什么那个木箱上的熊猫图案如此眼熟!父亲林国栋那个视若珍宝、锁在书房玻璃柜最深处、落满灰尘的褐色玻璃瓶!瓶身上印的,正是一只憨态可掬的熊猫,商标下方有一行小字——“中国酿酒厂,1958”。父亲每次擦拭那个瓶子时,眼神都复杂得难以形容,有怀念,更深处却像是……恐惧。
就在这时,一股极其浓郁、带着独特陈香的酒味,霸道地钻进了林晚的鼻腔。这气味,竟和父亲珍藏的那瓶偶尔打开柜子时飘散出的味道,一模一样!她循着气味猛地转头,视线死死盯住柳青青的方向。
柳青青正背对着众人,假装整理自己开衩高得离谱的旗袍下摆。就在她脚边,一个原本应该装着空瓶的道具酒箱被粗暴地撬开了。箱盖半掩着,露出里面稻草的衬垫。而柳青青那只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正飞快地将一个深褐色的小玻璃瓶——瓶身上印着清晰的熊猫图案——塞进自己紧绷的旗袍侧边开衩里!动作隐秘而迅捷。
林晚的呼吸瞬间停滞。柳青青偷了周导的熊猫酒!那瓶酒……和自己父亲珍藏的,是同一款!这绝不是巧合。一股寒意顺着她的脊椎悄然爬升。
“Action!”周导的怒吼打断了林晚的惊悸。刺目的灯光猛然聚焦,巨大的摄影机如同沉默的怪兽,黑洞洞的镜头对准了她们。扮演富商和姨太太的演员在舞池中央夸张地扭动。林晚和其他“学生”被粗暴地推到角落的一张道具圆桌旁。
“低头!假装看书!聊天!别他妈看镜头!”阿坤压低的呵斥在耳边响起,带着汗酸味的热气喷在林晚脖子上。
林晚僵硬地翻开桌上那本早已被翻烂了的道具线装书,手指冰凉。她眼角的余光却不受控制地瞟向舞池边缘的柳青青。柳青青正风情万种地依偎在一个扮演帮派头目的男演员身边,巧笑倩兮,那只藏了酒瓶的手却下意识地、带着一丝紧张地按着旗袍开衩的位置。那瓶熊猫酒,像一个滚烫的秘密,硌在那里。
接下来的拍摄冗长而煎熬。周导脾气坏到极点,一个简单的背景镜头反复重拍。空气闷热浑浊,劣质粉底混合着汗水和灰尘,黏腻地糊在脸上。林晚只觉得头昏脑涨,那若有若无的熊猫酒独特的陈香,混杂着片场复杂的气味,像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她的心脏。她看到柳青青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那抹野性的笑容变得勉强,甚至带上了几分惊惶。她频频看向片场角落那个堆满杂物、光线最暗的出口,似乎在等待什么,又像是在恐惧什么。
终于,在周导又一次暴跳如雷地喊了“Cut!休息十分钟!”后,柳青青像只受惊的兔子,猛地从她依偎的男演员身边弹开,捂着旗袍开衩处那明显的鼓起,脚步有些踉跄地朝着那个黑暗的杂物出口快步走去。她的背影很快就被堆积的道具箱和旧幕布投下的浓重阴影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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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下意识地扯了扯旁边正用剧本扇风的陈露的袖子,声音干涩:“露露……你看柳青青……”
“管她呢,神神秘秘的……”陈露撇撇嘴,不以为意。
十分钟转瞬即逝。周导沙哑的吼声再次响起:“人呢?!那个舞女呢?!柳青青!死哪去了?!开拍了!”阿坤像条猎犬一样在片场里快速穿梭,粗暴地掀开遮挡的布帘,踢开碍事的纸箱,脸色铁青。仓库里回荡着他越来越暴躁的呼喊:“柳青青!出来!”
柳青青没有出现。
她像一滴水,消失在昏黄灯光与浓稠黑暗交界的边缘,再无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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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慌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迅速在闷热的片场蔓延开来。周导的脸由铁青转为一种病态的潮红,他不再咆哮,只是神经质地啃咬着拇指指甲,眼神空洞地扫视着那些堆叠的阴影角落,嘴里含糊不清地咒骂着。阿坤的搜寻变得更加粗暴,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喘着粗气,将道具箱推得东倒西歪,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几个场工面面相觑,交换着不安的眼神。
“妈的!耽误进度!一个群演而已,爱跑就跑!”周导猛地啐了一口,像要甩掉某种不祥的预感,恶狠狠地转向剩下的演员,“不管她!其他人,准备!Action!”
拍摄在一种诡异而压抑的气氛中重新开始。舞池中央的男女主角依旧卖力地演绎着浮华的悲欢,但背景里的“学生”和“舞女”们,动作都变得僵硬而心不在焉,眼神总是不由自主地瞟向柳青青消失的那个黑暗出口。灯光师似乎也心神不宁,一盏聚光灯的光柱微微颤抖着,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投下不安的光斑。
林晚坐在道具圆桌旁,手心全是冷汗。她强迫自己低头盯着那本破烂的道具书,但书页上那些模糊的字迹仿佛都在扭曲、跳动。柳青青偷了那瓶绝版的熊猫酒……然后她消失了。这中间有什么联系?父亲珍藏的同款酒瓶……还有周导那场歇斯底里的咆哮……无数碎片在她脑中疯狂旋转,却拼凑不出完整的图景。只有一种冰冷的直觉越来越清晰:柳青青的失踪,绝不是简单的“跑了”那么简单。
好不容易熬到拍摄结束,刺眼的灯光“啪”地熄灭,仓库瞬间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昏暗,只有几盏应急灯发出惨绿的光。人群像潮水般涌向唯一的出口,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急于逃离的迫切。林晚却逆着人流,一把拉住了陈露、张小敏和赵楠。
“等等!”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去那边看看!”她的目光指向柳青青消失的杂物区角落。
“小晚你疯了?管那闲事干嘛?”陈露缩了缩脖子,看着那片被应急灯绿光勾勒得如同鬼蜮的区域,满眼恐惧。
“她偷了东西,”林晚的声音异常冷静,只有她自己知道心脏跳得有多快,“一瓶酒,很特别的酒。跟我爸珍藏的一模一样。周导那么紧张,这酒不对劲。柳青青拿了它才出事的,我总觉得……我们得看看。”
赵楠推了推眼镜,镜片在昏暗绿光下反射出两点白光:“林晚说的有道理。事出反常必有妖。看看。”
张小敏虽然吓得脸色发白,但还是紧紧抓住了林晚的胳膊:“那……那一起去。”
四个女孩屏住呼吸,像四只受惊的小兽,小心翼翼地挪向那片被巨大幕布和废弃布景板隔开的黑暗空间。空气里的霉味和灰尘味更重了,混杂着残留的劣质香水、汗臭,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淡淡的甜腥气。脚下是松软、吸音的厚厚积尘,踩上去悄无声息。
应急灯的绿光在这里几乎被吞噬殆尽。林晚掏出手机,颤抖着打开手电筒功能。一道微弱的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飞舞的尘埃。光柱扫过地面——
没有挣扎的痕迹,没有可疑的物品。只有凌乱的脚印,大部分是她们自己的。
“看那里!”张小敏细小的声音带着哭腔,手指向幕布下方与地面接缝的阴影处。
林晚的心猛地一抽。光柱立刻移了过去。那里躺着一本小小的、硬壳的笔记本,封面是俗气的亮粉色,和柳青青张扬的性格很配。它被丢弃在灰尘里,像一块被遗忘的垃圾。
林晚蹲下身,指尖触碰到冰凉的封面,她感到一阵莫名的战栗,她小心翼翼地翻开笔记本。
手机的光照亮了内页。前面几页是潦草的课堂笔记,还有几笔明显是上课无聊时画的时装草图。翻到中间部分,字迹突然变得急促、用力,仿佛带着巨大的情绪。
“6月15日:撞见阿坤和周老鬼在后台仓库点货!那几箱'熊猫’!绝对是真的!不是道具!周老鬼亲口说的'老货’,值大钱!他们眼神不对,在分赃?”
'6月17日:机会!钥匙!阿坤这蠢货,钥匙掉更衣室了!就今晚.……必须拿到一瓶!证据!有了它,看他们还敢不敢克扣老娘工钱!"
“6月18日:(这一页字迹极其狂乱,墨水被用力划破纸背)拿到了!但………好像被发现了?仓库门有响动..….脚步声.……是谁?周?坤?还是……那个穿黑雨衣的?他一直跟着我?幻觉?酒瓶好冰……像块冰贴着肉….…它在看着我?熊猫的眼睛...”
林晚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穿黑雨衣的?她猛地想起,刚才拍摄时,在混乱的人群边缘,似乎确实有个穿着黑色长雨衣的高大身影,一直沉默地站在最外围的阴影里。当时光线太乱,她以为是场工,现在想来,那身影在闷热的室内还裹着严实的雨衣,本身就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再往后翻,最后几页的内容让她们四人同时倒吸一口冷气。那不再是文字,而是用红笔(那颜色在手机冷光下像凝固的血)反复涂画的、同一个扭曲而执拗的符号
一个三七分,头梳得油光水滑的男性侧脸轮廓!线条简单,却透着股刻板的阴冷。
这符号,林晚见过!就在她父亲书桌最底层抽屉的暗格里,压在一张泛黄的旧照片下面!照片上,是年轻的父亲和几个同样年轻的男人,站在一个挂着“中国酿酒厂”牌匾的老日厂房门口,其中一个梳着标准三七分头的男人眼神阴鸷得让人心底发寒。
“三……三七分头?"陈露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穿黑雨衣的.…”张小敏牙齿咯咯打颤。
“熊猫洒....柳青青偷了它.…...然后她看到了不该看的.……”"赵楠的声音也失去了平日的冷静,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极大。
林晚死死盯着笔记本上那个血红的“三七分头”符号,父亲擦拭酒瓶时那混合着恐惧的复杂眼神,周导失控的咆哮,阿坤阴沉的脸色,还有那个站在阴影里、裹着黑雨衣的诡异身影....所有线索像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她的心脏,越收越紧。柳青青的失踪绝不仅仅是偶然。
这《七里洋场》的片场,弥漫的不仅是旧上海的浮华光影,还有一股浓重得化不开的、来自二十年前的血腥味!而这股血腥味似乎正无声地缠绕上她们四个误入其中的无知少女。
废弃仓库像一个巨大的、冰冷的胃袋,将四个女孩无声地消化在它的黑暗里。应急灯惨绿的光晕在远处无力地晕染,映照着空气中沉浮的尘埃,也映照着她们惨白的脸。柳青青那本摊开的粉色笔记本,此刻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灼烧着林晚的指尖和神经。
“报警..…对,报警!”陈露的声音带着哭腔,手忙脚乱地去掏口袋里的手机。
“不行!"林晚一把按住她的手,动作快得自己都吓了一跳。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尖锐,“不能报!.."
“为什么?"张小敏惊恐地看着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柳青青写了什么?她偷听到了周导和阿坤在分赃!她偷了那瓶酒当证据!然后她消失了!"林晚急促地喘息着,语速飞快,“警察来了,问我们怎么知道这些?这笔记本是我们翻出来的!我们怎么解释出现在这?周导和阿坤如果真是………他们不会承认!反而可能反咬一口说我们偷东西、破坏现场!甚至...他们背后可能还有人!那个穿黑雨衣的!我们一点证据都没有,警察会信几个高中生的话,还是信一个导演的话?
她的话像一盆冰水,浇熄了陈露和张小敏报警的冲动。恐惧更深了,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是啊,她们只是几个学生柳青青偷酒是事实,她们私自翻找也是事实。周导和阿坤,还有那个神秘的黑雨衣人…….他们既然能让柳青青无声无息地消失,对付她们几个,简直易如反掌。
“那….那怎么办?我们.…..我们赶紧离开这鬼地方!"陈露带着哭腔,只想立刻逃离。
“走?往哪走?”赵楠的声音异常冷静,她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手机屏幕的冷光,让她看起来像变了个人,“柳青青最后写的是'穿黑雨衣的’。我们进来时,外面还有人吗?那个黑雨衣,会不会就在外面等着?他知道我们发现了笔记本?
仓库里死一般的寂静。远处似乎传来几声野猫凄厉的嚎叫,更添了几分阴森。四个女孩挤在一起,能听到彼此牙齿打颤和心脏狂跳的声音。仓库唯一的出口,那扇低矮的后门,此刻在她们眼中,仿佛成了一张通往未知危险的巨口。
“不能从后门走。”林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父亲书桌抽屉里那张泛黄照片上阴鸷的“三七分头”男人在她脑中挥之不去,“找别的路。这仓库这么大肯定有别的出口,或者通风口!"
她们像受惊的鼹鼠,在巨大的废弃仓库里摸索。手机微弱的光柱在黑暗中晃动,照亮布满蛛网的墙壁、堆叠的废弃布景板和蒙尘的旧机器。空气污浊,每一步都带起呛人的灰尘。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们的脚踝。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这里!"张小敏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她的手颤抖着指向仓库深处一个角落。那里堆放着几块巨大的、废弃的舞台背景板,靠墙放着。但背景板和墙壁之间,似乎有一条狭窄的缝隙。缝隙后面,隐约透出一丝极其微弱的光线,不是应急灯的惨绿,而是外面城市夜晚浑浊的光!
希望像微弱的火苗,在绝望的黑暗中燃起。她们合力,用尽吃奶的力气,小心翼翼地将沉重的背景板挪开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一股带着城市废气和些许凉意的风涌了进来。缝隙后面,是一个锈迹斑斑、早已废弃的铁栅栏通风口!栅栏的几根铁条不知何时被人锯断了,形成了一个可以钻出去的洞口!洞口外,是仓库背面堆满建筑垃圾的逼仄小巷!
“快!一个一个出去!小心!"林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急促地催促。
陈露第一个挤了出去,接着是张小敏、赵楠。林晚殿后。当她最后一个艰难地从狭窄的洞口挤出,双脚踩在冰冷湿滑、满是碎砖和垃圾的小巷地面时,她几乎虚脱。她们成功了!暂时逃离了那个魔窟!
然而,还没等她们喘匀一口气,一声沉闷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响声从仓库内部传来!
“砰--哗啦!!!”
是重物狠狠砸在她们刚刚挪开的背景板位置的声音!紧接着,是阿坤那沙哑、气急败坏的咆哮在死寂的仓库里回荡,清晰地穿透铁栅栏的缝隙:“妈的!跑了?!给我追!她们拿了东西!别让她们跑了!!”
脚步声杂乱而沉重,如同催命的鼓点,迅速逼近那个通风口的方向!手电筒的光柱在缝隙后疯狂晃动!
“跑!"林晚魂飞魄散,尖叫一声拉起腿软的张小敏,朝着小巷的出口--那片象征着生路的、被远处主街霓虹微微照亮的方向,没命地狂奔!
身后,沉重的脚步声、阿坤恶毒的咒骂声、还有铁栅栏被粗暴摇晃发出的刺耳噪音,如同跗骨之蛆,紧追不舍!
冰冷的夜风像刀子一样刮过脸颊,肺里火烧火燎。四个女孩在迷宫般狭窄黑暗的后巷里亡命狂奔,身后阿坤暴怒的吼叫和越来越近的沉重脚步声如同索命的镰刀悬在头顶。垃圾的腐臭味、潮湿的霉味和她们自己恐惧的汗味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这边!"赵楠眼镜片在昏暗中闪过一道冷光,她猛地拽了一把快要跑岔气的张小敏,拐进一条更窄、堆满废弃竹筐的岔道。她们像受惊的老鼠,利用对地形的模糊记忆和求生的本能,在破败的巷弄里穿梭,每一次拐弯都祈祷能甩掉身后的恶魔。
不知跑了多久,身后的脚步声和咒骂声似乎被甩开了一段距离。她们躲进一个凹进去的门洞里背靠着冰冷粗糙的砖墙,大口喘着粗气,心脏几乎要撞破胸腔。冰冷的恐惧稍微退潮,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和深入骨髓的后怕。
“那....那笔记本...…”陈露的声音抖得像风中落叶。
林晚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硬壳的触感还在。柳青青的日记本那个烫手的山芋,此刻成了唯一的线索,也是致命的证据。“还在。”她声音沙哑。
“不能回家。”赵楠喘息着,镜片后的眼睛异常锐利,“阿坤..…还有那个黑雨衣.….他们知道我们拿了笔记本!他们.…..他们可能知道我们是谁!周导那里有我们的报名表!”
一句话,让刚刚逃离虎穴的她们瞬间又坠入冰窟。是啊,报名表上有她们的名字、学校、联系方式!家,此刻成了最危险的所在!
“去.…...去我家老房子。”林晚的嗓子干得发痛,一个念头在绝望中闪现,“在闸北,我爷爷留下的,空了很久,没人知道。"那是父亲偶尔带她去看一眼、充满旧日时光尘埃的地方,连母亲都很少提及。
没有更好的选择。她们不敢走大路,只能继续在夜色和阴影的掩护下穿行,像一群惊弓之鸟。
等她们终于抵达闸北那栋藏在老式工人新村深处、墙皮剥落、门窗紧闭的三层红砖小楼时,天边已泛起一丝惨淡的灰白。林晚从门口破旧牛奶箱的夹层里摸出蒙尘的钥匙,打开了锈迹斑斑的铁门。
一股陈年的灰尘和木头腐朽的气味扑面而来。屋里家具都蒙着白布,像一个个沉默的幽灵。她们顾不上许多,瘫倒在蒙尘的旧沙发上,精疲力竭,恐惧却让她们毫无睡意。
“现在怎么办?"张小敏抱着膝盖声音带着哭过后的沙哑。
林晚掏出那本粉色笔记本,放在积满灰尘的茶几上。手电筒的光再次照亮了那些惊心动魄的文字和那个血红的“三七分头”符号。她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个符号,父亲书桌抽屉里那张泛黄的照片再次清晰地浮现在脑海。她拿出手机,手指因为紧张而僵硬,在相册里飞快地翻找。终于,她找到了一张照片--那是去年她偷偷拍下的父亲那张压在抽屉暗格里的旧日合影。她放大照片角落那个梳着标准三七分头、眼神阴鸷的男人。
“你们看!"林晚将手机屏幕转向伙伴,“这个'三七分头’!柳青青笔记本里画的,是不是他?”
陈露、张小敏和赵楠凑过来,看清照片上那个男人的瞬间,都倒吸一口凉气。那冷酷的眉眼,那刻板的三七分发型,与笔记本上反复涂画的符号几乎重叠!
“他是谁?”赵楠问。
“不知道名字。”林晚摇头,声音低沉,“我爸从来不提。只知道是很多年前,他在中国酿酒厂的同事。我爸一看到这张照片,眼神就很.…..奇怪。还有那瓶熊猫酒,他一直锁着,像藏着什么秘密。”
“中国酿酒厂………熊猫牌乙级大曲……”赵楠喃喃道,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搜索,“网上有信息.....看这个!"她把屏幕展示给大家。那是一篇关于上海老白酒的文章片段:“.…中国酿酒厂,曾是上海烟糖集团旗下六家酒厂之一。1958年,受熊猫牌卷烟流行启发,注册熊猫牌白酒,风靡上海.……熊猫乙级大曲最终成为记忆里的一段上海味道。”
“上海烟糖集团..…"林晚捕捉到了关键,“文章还说,2011年,上海糖业烟酒集团--就是原来的上海烟糖集团--收购了四川全兴酒业67%的股权!”
“全兴酒业?"陈露一脸茫然。
“重点不在这里!"赵楠的眼神亮得惊人,带着一种接近真相的亢奋,“收购!这说明上海糖酒集团是现在熊猫酒这个品牌的实际掌控者!周导和阿坤分赃的那些'老货'熊猫酒,如果是真的,来源只有一个--上海糖酒集团内部的仓库!这是监守自盗!是集团内部的大案!
柳青青偷听到的'分赃就是这个!她拿了酒想当证据结果.…”结果招来了杀身之祸。后面的话赵楠没说,但每个人都明白了。
周导和阿坤,不过是这条利益链上的小卒子!那个神秘的“三七分头”,还有那个穿着黑雨衣的沉默杀手,恐怕才是集团内部真正负责处理“麻烦”的人!而柳青青因为贪念和鲁莽,撞破了这个秘密,成了被清除的“麻烦”。
“那.....那他们为什么没立刻杀我们灭口?在仓库里?”张小敏颤抖着问。
“因为笔记本!"林晚握紧了拳头指尖冰凉,“阿坤最后喊的是'她们拿了东西’!
他们知道柳青青有本日记!他们不确定我们看到了多少,但必须抢回笔记本!只要笔记本在我们手里,我们就是活着的证人!他们就不敢轻易在人多的地方动手,怕暴露!但他们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找到我们,拿回本子,然后.……"她没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一股更深的寒意笼罩了这间破败的老屋。她们面对的,不再仅仅是一个失控的剧组,而是一个隐藏在庞大的国营集团内部、为了掩盖巨额盗窃和可能的陈年旧案、不惜杀人灭口的恐怖网络!
“还有一点,”赵楠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指着笔记本最后那些狂乱的字迹,“柳青青写.…酒瓶好冰....像块冰贴着肉…….它在看着我?熊猫的眼睛...她感觉那酒瓶.……在'看'着她?这听起来像是极度恐惧下的幻觉,但是..."
“但是什么?"陈露追问。
“但是,”林晚接过了话,一个更可怕的联想让她浑身冰冷,声音都变了调,“我爸...我爸每次看着他那瓶熊猫酒的时候,眼神……不只是怀念和害怕..….那眼神,有时候……像是在看一个……活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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