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走路(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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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叔,地没缓过来,机器就不会报警吗?”
人群分开,一个穿着蓝色工装、扎着马尾的年轻农妇走了出来,手里攥着一部半旧的平板电脑。
她叫李杏儿,是社里第一个学会操作那台智能农机的技术员。
张万金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杏儿,你别在这添乱!这关系到咱们社的脸面,关系到年底给投资人的报告!”
“脸面?”李杏儿举起平板,屏幕亮光照亮了她倔强的脸庞,“老沈说过,翻了车,更要亮底盘。车都翻沟里了,咱们捂着盖着,是想让里面的人憋死吗?”
话音一落,全场寂静。
那个久未被提及的名字,像一道微弱却不容置疑的电流,穿过了在场每个人的心。
不等张万金反驳,李杏儿已经划开屏幕,将原始作业数据投屏到农机自带的显示器上。
“大家看,这是机器记录的土壤湿度,全程低于预设值的百分之十五。机器误判了板结层下的真实湿度,导致覆土太深,种子根本拱不出来。这不是天灾,是人祸,是咱们对新伙计的脾气还没摸透!”
她没有停下,而是从地里挖出一块土,又从旁边未播种的地里挖出一块,现场用简易设备进行水分对比,整个过程通过她的手机进行了全程直播。
镜头前,两份土壤样本的颜色差异肉眼可见。
张万金的脸从铁青变成了煞白,他以为会等来社员的怒火和谩骂。
然而,人群中却爆发出了一阵压抑后的骚动,不是愤怒,而是某种奇异的兴奋。
“妈的,我就说感觉不对!”一个老农一拍大腿,“杏儿,快说说,现在咋补救?”
“对,赶紧的,这损失得咋整?”
李杏儿深吸一口气,大声道:“补救方案我已经做出来了,需要立即进行浅层旋耕,重新播种。损失是肯定的,但这笔学费,咱们得交得明明白白!我建议,从今天起,咱们社每天直播耕作日志,把所有操作失误和参数偏差都挂出去,让大家伙儿一起监督!”
这个疯狂的提议,非但没有引起恐慌,反而像一颗火星掉进了干草堆。
三天之内,周边八个村庄的合作社竟自发响应,成立了一个松散的“失误公开联盟”,每天的傍晚,各个村头的喇叭里不再是广播通知,而成了“王家村三号地施肥过量,预计影响百分之三产量,已采取灌水稀释措施”、“李家屯育秧棚温度偏低,出苗率下降,现已加盖双层保温膜”的“失误播报”。
沈昭岐在田头听完了全程,一言不发。
夜里,他独自一人走进村边废弃的仓库,借着月光,用一块尖锐的石头在地板上刻下了一行字。
“承认错,才是丰收的开头。”
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进仓库时,那行字已经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上百张连夜拓印出来的海报,那句朴素的话,贴满了整个农业示范区的电线杆、墙壁和拖拉机的挡风玻璃上。
几乎是同一时间,千里之外的科技园区内,林晚的眉心拧成了一个结。
她盯着大屏幕上不断跳动的信用评级数据,一个诡异的现象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系统里,十几个位于偏远山区的农业站点,“信用评级”在过去一个月内持续攀升,但后台交易记录却是一片空白。
没有订单,没有物流,评级却如同坐上了火箭。
技术团队排查了三天三夜,排除了所有黑客攻击和系统漏洞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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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一名实习生,通过社交媒体的蛛丝马迹,拼凑出了真相。
“林总,他们在……线下交易。”实习生指着一段模糊的手机视频,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这些村子,正互派代表,坐着绿皮火车去对方的产地暗访。他们自己取样,自己送到县城的检测中心,然后把检测报告贴在村口的‘民间监督墙’上。他们管这叫‘农人版纪检委’。”
林晚看着视频里那些朴实的脸,他们拿着一纸检测报告,比拿到一份巨额订单还要兴奋。
她本能地想启动公司的规范化流程,将这种“原始”的互信模式纳入线上体系。
可就在她准备下达指令时,另一组数据被呈了上来。
“林总,这是追踪到的数据显示……所有参与互查的村落,其产品通过其他渠道销售的客户复购率,高达百分之九十八。”
林晚的手指停在了键盘上。
她沉默了足足五分钟,然后删除了刚刚写下的指令,转而打开了算法的核心架构。
她在复杂的信用模型里,郑重地增设了一项全新的参数:“横向监督加分项”。
当晚,她给全体员工发出了一封内部信,信的结尾这样写道:“当农民开始监督农民,意味着算法和资本都鞭长莫及的地方,信任,已经自己长出了骨头。”
而在京城,国家农业标准修订会的会议室里,气氛凝重得像一块铁。
周执站在发言席上,平静地提出了他的议案:在农业合作履约标准中,增加“人文履约条款”。
“荒谬!”一位白发苍苍的权威专家敲着桌子,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周执,我们是在制定国家标准,是法律!你现在要把‘情绪’写进法律里?今天浪大不大,明天心情好不好,这种东西怎么量化?怎么执行?”
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周执身上,带着审视和怀疑。
周执没有争辩,只是打开了投影,播放了一段录音。
录音里是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海腥味:“订单收到,货备好了。今天浪大,但网满,放心。”
录音播完,周执放出了一张数据图表。
图表的主角,正是这位来自东海渔村、每次签收电子回执后都要手写一张纸质标签并拍照上传的老渔民。
三年来,他的履约数据清晰地显示,退货率全平台最低,客户忠诚度全平台最高。
“各位专家,”周执的声音在寂静的会场里异常清晰,“你们要的稳定性,要的可预测性,就藏在这句‘浪大,但网满’里。这句看似情绪化的话,传递的是经验、是自信,是对未知风险的提前告知和最终承诺。这比任何冷冰冰的‘保证准时’,都更值得信赖。”
全场鸦雀无声。
最终,条款高票通过,经过讨论,被正式命名为“沈氏弹性原则”。
散会后,那位之前言辞激烈的白发专家走到周执身边,低声问:“这个……提出这个概念的人,现在在哪?”
周执的目光投向窗外,那里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他轻声说:“他不在任何具体的地方。他在所有愿意说真话的人嘴里。”
与此同时,秦念慈启动了一项被内部称为“焚舟计划”的工程——去中心化记忆工程。
她的指令简单而决绝:销毁所有关于沈昭岐的个人影像资料,包括秦家私藏的、被视为珍宝的那些早期采访录像带。
团队成员一片哗然,无法理解这一釜底抽薪式的举动。
秦念慈没有解释,只是在档案馆的放映厅里,播放了一段由团队从全国各地搜集来的村民自制短视频。
视频里,是二十个操着不同方言的农民,背景有西南的梯田,西北的戈壁,东海的渔船,东北的黑土。
他们对着镜头,用各自的乡音,说着同一句话:“雨再大,我也晒得干!”“风再猛,咱的棚也扎得牢!”“路再烂,这果子保准给你送到!”
背景各异,语气却惊人的一致——那是一种面对不确定性时,坦然而坚定的承诺。
“看明白了吗?”秦念慈关掉视频,环视着她震惊的团队,“当一种精神,能被所有人用自己的话说出来时,它就不再需要唯一的、权威的源头。我们要保存的不是那个人,而是这个正在发生的现象。”
工程完成后,档案馆的入口处立下了一条新规:今后收录的每一份田野录音、每一段纪实影像,必须匿名或以集体名义署名。
闭馆的深夜,秦念慈独自坐在空旷的展厅中央。
她闭上眼,仿佛能听见四面八方传来无数细微的低语,那些质朴的、坚定的承诺,像是整片大地都在用自己的方言,轻轻诵读着同一句话。
而那个被所有人寻找、记忆、甚至神化的人,此刻正在他最初退圈的那个城市郊区,租下的一片荒废苗圃里。
沈昭岐没有直播,没有宣传,甚至断绝了和外界的一切联系。
他只是日复一日地锄地、育苗、修剪枝叶,用笔记录下每一天的天气、温度和土壤的变化。
他的沉默和专注,渐渐吸引了附近一些无所事事的失业青年。
他们抱着好奇前来,却被他那种与土地融为一体的宁静所打动,开始笨拙地向他请教种植技术。
沈昭岐从不自称老师,对每一个问题,他都只说:“我也不确定,咱们一起试试。”
半年后,这片荒地长出了第一批鲜嫩的有机蔬菜。
没有精美的包装,只有一个个手写的标签贴在菜捆上:“劳力:四个迷茫的人;天气:连续三日阴转晴;承诺:若不好吃,下次来免费拿。”
这个被他们戏称为“试一试农场”的项目,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通过口口相传,在短短几个月内蔓延至全国十三个城市。
而沈昭岐,则在农场走上正轨的某个清晨,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卷起铺盖离去。
人们在打扫他住过的简陋小屋时,在床板底下发现了一张揉皱的半页残稿,上面只有一句话。
“我不是光,我只是教会别人怎么点灯。”
秦知语轻轻合上了最新一期的《乡土之声》杂志。
封面是一张巨大的拼接图:西南烧得通红的铁锅、西北削得锋利的竹片、东海颠簸的渔船、东北肥沃的黑土……各地农人手中举着各自的标签,上面写着不同的话,却有着同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
文章的标题是:《他不在了,但我们都在替他说》。
她走出办公楼,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
楼下的广场上,不知何时聚集了一群年轻人,正围着一个简易的直播架,七嘴八舌地练习着用各自的方言叫卖着家乡的特产。
那语调,那神态,熟悉得让她心头猛地一颤。
她转身想走,身后却传来一个清亮的喊声:“秦总!”
秦知语回头,看到一个年轻人正兴奋地朝她跑来,眼睛里闪烁着未经世故的光芒。
“秦总!我们想,我们想建一个‘普通人主播学院’,不教话术,只教怎么说真话。您……您支持吗?”
她看着那双明亮的眼睛,像看到了无数正在被点亮的灯火。
沉默片刻后,她终于微笑着点了点头:“去吧,按你们的方式去办。”
就在她转身的瞬间,遥远的滇南边境,崎岖的山路上,一台被草绳绑在牛背上的手机,随着黄牛的每一步颠簸,自动开机进入了直播模式。
镜头在剧烈地晃动,画面模糊不清,只能看到掠过的绿树和蓝天。
几秒钟后,一个沙哑而吃力的声音,伴随着呼呼的风声,从手机里传了出来,成了直播间里第一句,也是唯一的开场白。
“今天……风大……但我还在。”
这场由一个人的离去而掀起的巨浪,正以无数微小却坚定的水滴形态,重新浸润着这片广袤的土地。
没有人知道,在最初那片喊出“亮底盘”的东北黑土上,一场更大规模的“承认”,正伴随着第一缕回暖的春风,悄然酝酿。